אֱמוּנָה

预警：提及威补；略有涉及Last Bot Sta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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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之夜。白日的炎热已然褪去，晚风在树丛间拂过，发出沙沙的声音。不知名的虫子用力地鸣叫着，雀鸟在空中扑腾，两栖动物也在呱呱作响。

　　“真吵，”补天士说，“无论在有机星球住了多久，我都习惯不了这种声音。”

　　“要不要念点经文调理一下？”漂移说。

　　补天士看了漂移一眼。

　　“我开玩笑的。”漂移说。

　　“这是你挑的度假地点，”补天士说，“你自然不会有什么怨言了。”

　　“波瓦总比留在救护车身边好。”漂移说。

　　距离漂移和救护车大吵一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在那之后，漂移就再也没回过家，一直漂泊在各大赛博坦人定居点之间。补天士不知道漂移是如何得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也许是警车走漏了消息吧，反正补天士也无意追究。他任由漂移挑选了波瓦星作为目的地。

　　无论是在漂移给寻光号前船员群发邀请的时候、还是漂移向他个人发出对接请求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对。他从未问过漂移为何不与救护车正式离婚。

　　然而，并不是每个前船员都像他和漂移那样财务自由，能立刻说走就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和漂移都依旧只能拥有彼此。漂移对此似乎很满意，他也没有感到不高兴。

　　“能晚点见到雷击也是挺好的，”他对漂移说，“我一点也不急着回去工作。”

　　“永远见不到雷击也不赖，”漂移愉快地答道，“想想看吧，只有我们，自由地穿梭在星间，从一个星球走向另一个星球……”

　　补天士没有接话。漂移认为他照例表示了同意。

　　他们一起在度假生活中安顿了下来，住在租金昂贵的高级宾馆里。漂移每天都念经，作法，偶尔吃些药。补天士并不参与，也不打扰，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或者和漂移对接。对接完之后，他们就会聊天，说些无关紧要的杂事。漂移特别喜欢谈救护车的生活细节。

　　“他总是认为他什么都懂，”漂移说，“仿佛他拿的不是医学学位，而是万事通学位。有一回我们在地球的某个海湾旅游……”

　　“地球特别潮湿，”补天士说，“我很不喜欢那里。”

　　“我也不喜欢，但救护车就是爱去，”漂移说，“每回放假都会去那里过，美名其曰给湍流拉生意，因为湍流刚好在地球当导游……”

　　“赛博坦没有河流，而湍流是一艘船，”补天士说，“湍流确实只能在地球这样的地方找工作。可怜的特型量产兵……”

　　漂移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可怜”两个字会从补天士的嘴里冒出来。

　　“总而言之，湍流没做好功课，迷了路，”漂移说，“我们被一场风暴困在了海上。状况特别差，四面八方都是大风大浪，根本看不到陆地。就算是威震天或者霸王，碰到这种状况也是要慌的，赛博坦人根本就不该被扔进水里……”

　　“那你还选波瓦，”补天士忍不住说，“这地方比地球好在哪了？不也到处是水塘和微小生物？”

　　“好在救护车不会想到要来，”漂移说，“这里的有机生物能与赛博坦人平起平坐，而救护车不喜欢任何人跟他平起平坐。”

　　漂移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回忆自己和救护车的海上历险。

　　“接着，救护车他，”漂移说，“救护车他——他居然给湍流塞了五百赛币，叫湍流别开船了，让救护车来开。”

　　“救护车会开吗？”补天士说，“救护车了解有机生物的海吗？”

　　“救护车说他比湍流了解，”漂移说，“当然我们后来还是脱险了。但湍流再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漂移咬住了嘴唇，“湍流曾经陪着我买了寻光号啊！……”

　　“让我猜猜，”补天士说，“你也再没和救护车说过话。”

　　漂移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补天士思考了一下。

　　“你想再对接一次吗？”补天士轻声问。

　　漂移又点了点头。

　　对接结束后，漂移说他的对接技术也比救护车好很多。

　　“谢谢夸奖。”补天士说。

　　又过去了三个月。腾出空闲的前船员终于陆陆续续来到了波瓦。狂飙一家是最先到的。漂移热情地欢迎了狂飙，在门廊就与狂飙拥抱，然后毕恭毕敬地把狂飙引进客厅仿佛他以前与狂飙之间的矛盾不曾存在过。接着小诸葛、发条和背离也来了。小诸葛说诺蒂卡正在宇宙的另一边做研究，完全抽不出空来。发条身边没有合金盾的身影。

　　补天士不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漂移想知道。

　　“我发现了……我知道了……”发条断断续续地说，“多米纳斯……是合金盾干的。是警车和合金盾一起干的。”

　　如果发条像其他人一样生来就长有双眼，那发条此刻一定会在抽噎。但发条没有眼。所以发条只是颤抖了一段时间，然后平静下来，抬起头，向补天士提问。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发条说，“你在工作上始终和警车亲密无间。”

　　补天士不敢看发条。他低下头，盯着沙发上的一处缝隙。“无可奉告，”补天士说，“根据……根据法律，我不能告诉你……我不能把我知道的东西告诉你。”

　　“就像你当初不能把霸王事件的真相告诉大家，对不对？”发条说，“就像你不能把漂移的无辜公之于众，对不对？”

　　“严格来说，我不是无辜的，”漂移说，“我从头参与到尾，虽然补天士对我参与的具体部分的确撒了谎。”

　　“我也参与了，”小诸葛说，“大家其实都不怎么干净。”

　　“我还杀光了小诸葛的同事。”狂飙说。

　　“他们也是我的同事，”背离说，“你从来没为此受过惩罚！”

　　“寻光号上没有人没有战争罪，”狂飙说，“除了挡板。”

　　狂飙弯下腰，当场亲了挡板的额头。挡板没有说话。小诸葛吹了声口哨。

　　“行吧，”发条说，“行吧……”

　　“至少你也曾与合金盾幸福过，不是吗？”漂移试图提供安慰，“过去的日子永远都过去了，这是不可逆转的。但曾经拥有的幸福也永远都是幸福呀。”

　　“那你怎么不回到救护车那里去？”发条的声音中透着不加掩饰的讥讽，“你怎么还在和补天士睡觉？”

　　“我——”漂移说。

　　“我们都是自愿的，”补天士打断了漂移，“没有任何强迫行为发生，没有任何记忆被修改。”

　　“哦，是的，就像你也是自愿和威震天睡觉的一样，”发条说，“仿佛四百万年的战争没有发生过，仿佛你本人没有被威震天谋杀过——”

　　“翻旧账没有意义，历史无法改变，”漂移用念经的语调说，“我们应当珍视此刻的快乐——”

　　“让我想想，死锁到底屠杀过多少有机生物？不如威震天多，但也绝对不少！”发条说，“难怪他不想翻旧账，毕竟他此刻还在有机生物的星球上度假享乐呢！”

　　补天士不想再听了。他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出客厅，走向阳台，走向黑暗的星空所在。在他身后，争吵依然在继续。他拒绝往那个方向分配任何注意力。

　　十分钟后，漂移也走了出来。他们没有说话。寂静又持续了十分钟。

　　终于，漂移问道：“你在看什么？”

　　他不想回答，就像他不想听一样。但他感到自己欠漂移太多。他决定说实话。

　　“星星越来越少了，”补天士说，“夜晚越来越黑。这都是因为赛博坦人的所作所为。”

　　“就算是别的种族赢了，也会做同样的事的，”漂移说，“至少我们都站在赢家这边，而不是沦为熄灭之星的一员。”

　　“是啊，”补天士说，“这是莫大的福分啊。”

　　夜色渐褪，东方开始泛白。他们回了房里。发条已经恢复冷静，向他们道了歉，背离也与狂飙把酒言欢。小诸葛开始向所有人推销自己新发明的接口震动仪。补天士出钱给在场所有人都各买了一份。

　　一个月后，漂移拉着补天士去宾馆柜台结了账，然后买下回赛博坦的机票，打算与救护车和好。发条回到了合金盾身边。眼见前船员们都平安无事，补天士也终于打电话给雷击，表示自己愿意参与雷击的下一个星际远航项目。